我的妈呀太好吃了！太好看了！
情歌系列三 . 追忆潸然（上）
00.
我们都是时光的浪子。
01.
我从上戏艺管专业毕业的第一年，靠着导师的资源，直接进了一家大公司，比起还在剧组做学徒摸爬滚打的同龄人，我很幸运的直接被录用为艺人助理，而我的第一个艺人，还是正红极一时的熊梓淇。一转眼三年过去，我也从他身边的小助理变成了执行经济，而他，还是那个星光熠熠的他，每日的奔波忙碌，除了更加熟识，变成了更有默契的合作伙伴和私下的朋友，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。
他依旧待人谦和彬彬有礼，圈内口碑一直很好，讨得所有导演制片人的欢心，也依旧喜欢在闲时一个人默默地发呆。过了而立之年的他，眉目依旧好看，眼角些许的痕迹，就如这么多年来历经的风霜，他的眼睛很深邃，像是装满了很多故事，酿成了一杯馥郁的陈年美酒，历久弥新，灌满了眼眶就快呼之欲出，却又没人可以倾诉，或许说他不想与人分享。
02.
彭昱畅的婚讯传来得太突然，他一向低调，在娱乐圈这些年除了认真拍戏从没传出过任何炒作绯闻，所以一时之间震惊了很多人，包括大部分界内人士也是等他向外界公开之时才知道的。
从那天起我就收到了很多来自圈内圈外朋友的信息，大多都是带着调侃的语气试探着。
“那时候他俩那CP炒得哟，你不会不知道吧？”
“那时候我才初中高中？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扯出来，闲得慌啊你？”
“不过也是，当年都是十八线，根本没几个人关注，后来熊梓淇还销声匿迹了好几年。诶你说，彭昱畅结婚，你熊老师……会不会去啊？”
“关你屁事！真是无聊！”
我拿着第二天的通告单敲响了熊梓淇的房门，来开门的人带着满身酒气，身后地板上是躺倒的红酒瓶，他开了门自顾自又坐回沙发上开始靠着窗台发呆，我一直秉着不过问私事的原则，交代了一下第二天的事项之后就打算离开，好死不死的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酒瓶，发出“哐啷”一声，带着玻璃易碎品特有的清脆声响，滚了两圈。我弯下腰想去把它扶起来，印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泛黄褪色的照片，照片上是两个笑得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孩，眼睛里有漂亮的光，有没被打磨的干净和纯粹。我捡起照片递给他，“你东西掉了。”
他有些尴尬的接过，放回了钱包。“谢谢。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。”
我忍不住提了一句：“少喝点，过两天就杀青了，别在这节骨眼给我出什么妖蛾子……”
他轻笑着：“你还不知道我吗，这点酒怎么可能醉啊？”
“想醉的时候，喝什么都会醉吧。”
我带上了门，不敢去看他的表情。
03.
那天晚上，我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，梦到了我第一次见到熊梓淇的时候。
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刚刚踏出校园的新人，就算之前跟着导师多少接过一些项目，也积攒了些许人脉，但是离开了学校，没有了老师的庇护，意味着从现在开始，所有的一切，都要我自己独自承担。从头开始，一个小助理，跟在人后端茶倒水，小心翼翼。
好在熊梓淇先生和传闻中的一样，为人处事都是谦恭有礼的样子，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，开始主动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，大多时候都是他问我答，我们都不是不善言谈的人，场面也不算太尴尬。
“经纪人跟我说，你是上戏毕业的？”他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剧本一边问我。
“是的。我是上戏艺术管理毕业的。”
“上戏好啊……你们现在是在哪个校区啊？”
“呃，就，总校区啊，华山路那个。”我回答着他的问题，不是偷瞟着他。而立之年的他，眉目依旧好看，没有我们学校里那些年轻男孩子张扬喧嚣的气宇轩昂，多的是成熟的内敛和稳重。那时正是他因为一档歌唱节目开始名声大噪的时候，通稿漫天，广告片约不断，正因为这样才要多招一个助理在他身边吧。不过在这个圈子呆久了，什么大起大落都习以为常，这种事也屡见不鲜。
他抬起头轻叹了一口气，嘴角有些无奈的笑意，“也是，大多都在那边吧，不过上戏啊，我最熟的是莲花路那个……”
“莲花路吗？”那边不是……戏曲学院吗……
04.
那晚之后，熊梓淇还是和以前一样，没什么变化，除了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变得更多。就那么静静的坐着，有时嘴角不经意的弯起来，有时眉头不自觉的皱成一个“川”字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也没人敢问。
直到剧组杀青那天，他放倒了全剧组，最后也放倒了他自己。
司机好不容易把他扛上车，幸好他酒品还算还不错，其间只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一些醉话，一开始唯一听清楚的只有两个字。
彭彭。
后来听得真切些了，他说，彭彭你为什么要走，为什么留我一个人。
首都的交通一如既往的堵，就算是到了快半夜。后来他似乎清醒了一些，车窗被摇下来，带着些许凉意的风争先恐后的灌了进来。他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，一言不发。
这个城市，有着它独有的气息，每天都有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向它奔来，这里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，它那么大，我们都像是一颗颗微不足道的尘埃，它吹一口气来，就散了，也像一只只飘在大海上的小舟，一阵浪打来，就翻了，每个人都孤立无援，光鲜如我旁边的熊梓淇也不例外。这些年来我见过了太多，他为了试镜一个角色空着肚子一等五个小时，应酬酒桌上陪人喝到胃出血，连轴转三天三夜最后晕倒在片场送去医院抢救，面对着无休止的网络暴力，流言和谩骂，这三年来，数不胜数。现在身为一线都是个样子，更不用提曾今在十八线开外摸爬滚打的时候了。这个圈子多少人挤破头了想进来，可是只有进来了的人才知道，人前显贵的代价到底有多大。
沉默了许久，熊梓淇突然对我说：“你想听故事吗？”这么多年了，他不说我也从不多问，终于在今天，借着酒意，他愿意把他的故事分享给我这个朋友。
每个人心里都有，或许一朵红玫瑰，或许一束白月光，年轻如我，体会不到他内心被时间沉淀下来的苦楚，也没想到，他和他的白月光先生的故事，有那么长。
05.
熊梓淇第一次见到彭昱畅，在十年前的上海戏剧学院莲花路校区12级木偶表演班的教室里，那男孩正在因为表演失误而被老师加训，双手举着一个面目夸张的木偶向上伸得笔直，微微的颤抖着，汗水从头上滴落，鼻尖，下巴，顺着锁骨流进衣领，略显稚气的脸上却是倔强而隐忍的表情，咬着牙撑着，夕阳透过窗户，他身上的汗水被照得反光。
直到老师过来说时间到，男孩猛地躺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，不忘转过头来看着熊梓淇和他的朋友，露出灿烂的笑，夹杂着暖色的光线和树影斑驳。
朋友的朋友，后来就变成了好朋友。
那一年，彭昱畅大二，熊梓淇大四。
06.
当熊梓淇的塔姆第五次吞了彭昱畅的安妮吐到对方五个人中间之后，彭昱畅终于气到直接关了电脑。
半个小时之后熊梓淇出现在了彭昱畅的寝室门口。
“哟，还生气呢？”嬉皮笑脸的凑到男孩身边，那男孩低头玩着手机假装没听见。“哎呀行了啊，那种游戏不能天天沉迷，我这不是为了把你从颓废的边缘拉回来吗，用我的热忱融化你的冰冷……”
“熊梓淇你有病啊！”男孩终于抬起头来故作生气的看着他。
“走走走，请你看电影。”说着拖着男孩就往外走，也不管人愿不愿意。
“过去，现在，未来，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，迟早是要分开的。”
黑暗中熊梓淇悄悄转头看着旁边的男孩，银幕上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的侧脸，看不清表情。他想触碰的手又收了回来，。
当片尾曲响起，人们稀稀拉拉的散场，两个人都没动。
“去已去 来又来 曾盼故人归
怕只怕 物是人非
秋风起 云的回乡曲
为相聚 不远万里
天注定 未来总有人缺席
还好是 深爱过你 ”
“你说，十年之后，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。”男孩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说道。
“不知道，不过我希望十年之后出现在银幕上的能是咱两！”
“我也是！嘿嘿。”
没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，他们只能陪你走一段路，过了这段路，你会遇见新的人，和新的生活。
同年，贾樟柯作品《山河故人》获得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公众大奖。
07.
熊梓淇挑大梁的毕业演出大获成功，一出经典的百老汇歌剧被赋予了新的演绎。彭昱畅坐在熙熙攘攘的观众席里，不知第几遍的看着这个私下排练看了无数遍的作品，但他依旧觉得，在舞台上的熊梓淇跟平时的他不一样，只要一走上舞台，他就是炙热的，发光的。他很了解，熊梓淇对那一方舞台的向往和渴望，从那时开始彭昱畅就知道，这是熊梓淇愿意倾注一生去换取的梦想，没有人能阻挡他，也不会有人忍心阻挡他。
“贝尔，我爱你，但我们不能在一起，因为我妈妈说你配不上我。”
不只是财富，文化和社会地位，这世界上的阻力还有别的吧，是不是，在或多或少的方面，我们某个人都活在浮船区。
人间喜剧毕竟少数，多的是悲剧，又或是闹剧？
彭昱畅跑进后台的时候，正好撞见熊梓淇和两个男同学亲在一起，毕业大戏完美落幕，大家都开心得不行。
一脸嫌弃的打量了熊梓淇一眼，故意发出“啧啧”的声音。“哎哟我的彭！吃醋了是不是，来来来，我也亲你一个……”他打趣的搂住彭昱畅的脖子作势要亲上去。“你可拉倒吧，边儿去！”男孩白了他一眼拿开了他的手。
请不要，开这样的玩笑。
全班同学都在KTV喝到断片打算撤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，为数不多还能说清楚话的朋友给彭昱畅打了电话叫他来扛人，此时的熊梓淇已经只能蹲在地上傻笑了。
男孩好不容易把这个188的大个儿丢到床上，满头大汗的脱了外套，踹了两脚不省人事的熊梓淇解气，自己胡乱洗漱完又给熊梓淇抹了把脸，也倒在另一半床上闭上了眼。
08.
熊梓淇醒来看了看时间，凌晨5点。他转头看见旁边呼吸均匀的男孩，平素少有时间仔细端详这张小小的脸，带着没有褪去干净的稚气，显得比同龄人更小，和生长都在北方的自己不同，男孩来自江南鱼米之乡，总是散发着南方人温润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靠近，现在轻阖的眼睛白天总是亮晶晶的灵气十足。记得刚认识的时候，熊梓淇看到他的眼睛总是想起男孩家乡最著名的湖泊，清澈又明亮的淡水湖，他脑子里一会儿是湖泊，一会儿是男孩的眼睛，直到最后，二者重合在了一起。
他想起昨天跟男孩开的玩笑，不禁俯下身去跟他靠得更近了。窗外一辆车开过去，黄色的车灯透过窗帘扫进来，男孩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，睫毛颀长，阴影斑驳。车开过了，房间又恢复了凌晨泛白的冷色，两人的气息互相洒在彼此脸上，很静，熊梓淇真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像在挣扎又像在雀跃。和别人可以坦然随意做的事情 ，为什么对这个人却没办法了呢。
太近了，近到眼睛都快没法对焦了。他能感受男孩散发的体温，在一点点灼热他的脸颊。
只有一毫米了，怎么办，怎么办。
许久，熊梓淇猛地起身，下了床。
男孩盖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，又松了下来。
有些事，一旦跨出一步就覆水难收，所以要悬崖勒马，对大家都好。
多年之后熊梓淇依旧会记得，那是自己此生最紧张的时分，就算后来站上了千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心，那种年少时的心里带着不安和兴奋的悸动，再也不会有了。尽管在那之后熊梓淇无数次回到梦境完成了那个遗憾，可是睁眼醒来，还是只能独自默然。多年之后他也依然记得，那一年的某天凌晨，那个熟睡的男孩，和那个差之毫厘却又未完成的吻，混合着初夏湿热晨露的气息，变成了自己此生心头的那颗朱砂痣，梦里的那束白月光。
其实我想，彭昱畅先生，也会是一样吧。
09.
“熊老师！之前没合作上那个导演联系我了，说有个角色让我去，不用试镜直接上！”刚下课出来的孩子们看见少年兴冲冲的对着他们的熊老师招手，不住打趣到：“熊老师，你家彭彭又来啦！”
打发走了起哄的学生，熊梓淇走到彭昱畅面前，看着他被冻得通红却笑意盈盈的小脸，揉了一把男孩的头发，取下自己的围巾在男孩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，最后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。“这么好，感情以后出了名可别忘了你熊老师！”
“那当然，以后有我小彭爷罩着你，放心好啦！”
“那你演什么角色啊，是不是很厉害的男主角，有超能力那种！”
“呃……是很厉害的男主角……身边的小太监……”
“啊？哈哈哈哈哈哎呀妈呀别打我我错了哈哈哈哈！”
最平淡如水的十年，最惊心动魄的十年。直到多年后熊梓淇翻出两张字迹已经褪到模糊不清的电影票，他还记得宣传海报上那句话。
约故人相见，看山河不变。
可是呢，怎么可能，就连当年的上戏在这十年的春夏秋冬里不断的变化，翻新，门口的小店关了又开，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化，等我们回到故地时，才发现物非人非。
我们获得了太多，可失去的更多，众生皆苦，谁又能与世界逆流而上，梓淇，别傻了，我们都抛不开，没人能抛开。前些年熊梓淇总是做着这个梦，重复着彭昱畅对他说的这句话，醒来时总会失神良久，怅然若失。
众生皆苦，谁都逃不掉。
10.
熊梓淇主演的少有的小成本文艺片爆了，成了在这一年国内外各大电影节上突然杀出的黑马，斩获大奖不计其数，至此，熊梓淇更上一层楼，不仅是一线，还即将成为影帝。
就在今晚的颁奖礼上，十拿九稳。我早已收到不少人的提前祝贺，祝我，祝熊梓淇。祝这该死的娱乐圈吧，我和他都不稀罕。
昨天我突然接到一个临时通告，说是今天在后台要做一个简短采访，主持人是近年来某一线电视台的一哥吕鋆峰，听说两个人还算得上是故人。
直到在后台见面，我开始怀疑这个听说。两个人很客气的问候，生疏又官方。时过境迁，这个圈子体会最多的，就是人情冷暖。
一个很普通的采访，直到最后一个问题。
从观众留言中抽取的问题，吕鋆峰字正腔圆的念道：“如果不在乎舆论，抛开一切，只问你自己，在你的一生中，最深爱的人是谁？”
我心中一沉，想上前打断，没想到熊梓淇先笑了起来。“当然是我自己。”我以为大家都有台阶下，就过去了，可吕鋆峰却皱起眉头没有罢休，“熊梓淇先生请你认真回答。”他看起来是故意的，为什么要这样，那些年，他也是目睹一切的人之一吗。
熊梓淇站起来穿上外套，“我不想回答，好了，我要出去了，下次请你吃饭。”
那天晚上，熊梓淇不负众望一举夺得影帝，在这条路上，他越走越高，看到他拿着奖杯笔直挺拔的身影，台下的欢呼一阵盖过一阵，不管作为他的经纪人还是朋友，我都替他高兴欣慰，这么多年了，他终于配得上他受过的苦难了。可是我还是看到他眼底的落寞，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个问题，曾今构想的未来是都有另外一个人的，但他先逃跑了，剩下的基于这之上的一切，变得有些没有意义。
从那时起，独来独往，独生独死，苦乐自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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